編者按
清明前后,正是采茶、制茶的極佳時節。海南島的茶葉往往捷足先登,先于國內其他地區進入市場。海南茶歷來享有盛名,并有著鮮為人知的“身世”。
“誰識炎州一種茶,天教靈產闥煙霞。”這里的“炎州”指的就是海南。
海南產茶歷史悠久。漢末三國時期(220-280)的《吳普本草》引用《桐君錄》“南方有瓜蘆木亦似茗,至苦澀,取為后茶飲,亦可通夜不眠”的記載,據《海南茶事》作者陳德新先生考證,書中提到的南方,指的正是海南,“瓜蘆木”即海南大葉種茶樹。
今天,讓我們打開海南茶葉“圖譜”,認識海南茶的魅力,走進海南茶人的世界。
很多人也許想不到,在漫長的中華茶史長河中,海南島的茶葉已經走過一千多年的時光,并且與島內外的歷史文化名人結緣,被先賢們所享用,為鄉賢們所稱頌。
五指山市水滿鄉方響村旁邊的茶山。 張兆域 攝
海南茶語
誰識炎州一種茶?
公元848年,唐名相李德裕貶崖州司戶參軍,連續貶謫,使61歲高齡的他身心倍受打擊,體弱多病。《崖州志》記載:“天地窮人,物情所棄。亦無音書,無復書問。閣老(李德裕)智仁念舊,再降專人,兼賜衣服器物,茶藥至多。”
西南農業大學特聘副研究員、云南農業大學客座教授、海南省茶葉學會(海南省茶葉協會)榮譽副會長兼秘書長陳德新在《海南茶事》一書中推斷,這里寫到的“茶藥”正是海南島先民常用的代藥防病治病的野茶,因為此時的李德裕身居崖州,交通閉塞,能獲得的保障極其有限,與長安生活不能相比,然而來自海南島中部山地的野生茶能緩解他的病痛。
茶圣唐代陸羽稱:“野者上,園者次。”經現代科學檢測分析,海南野生茶內含物質茶多酚含量高達35~42%,氨基酸含量4%,茶葉含鈷為0.5mg /kg,茶葉含鉬0.09 mg /kg,保健作用明顯。
時光之輪又碾過249年,1097年,61歲的北宋大文豪蘇軾從雷州渡海登島,來到海南西岸的儋州。蘇軾居儋寫了一首《和陶和劉柴桑》詩:“萬劫互起滅,百年一踟躇。漂流四十年,今乃言卜居。且喜天壤間,一席亦吾廬。稍理蘭桂叢,盡平狐兔墟。黃櫞出舊枿,紫茗抽新畬。我本早衰人,不謂老更劬。邦君助畚鍤,鄰里通有無。竹屋從低深,山窗自明疏。一飽便終日,高眠忘百須,無妻老相如。”
據明《正德瓊臺志·土貢》記載:“儋州,芽茶四十五斤,葉茶一十五斤。”可見古時儋州也產茶。
詩中記錄了蘇軾居儋時,在畬田上自己種植茶樹,茶樹上萌發的還是紫色茶芽,采摘后自己品用,一生愛飲茶的他,有了茶相伴。更讓他欣喜的是,在他居住的桄榔庵附近有一條小溪,水清且潔,容易汲取,把水燒開,可以泡一杯茶提提神。(華茲生《宋代詩人蘇東坡選集》)這讓人不禁想起蘇軾的那首《汲江煎茶》:“活水還須活火烹,自臨釣石取深清。大瓢貯月歸春甕,小杓分江入夜瓶。茶雨已翻煎處腳,松風忽作瀉時聲。枯腸未易禁三碗,坐聽荒城長短更。” 從此詩可聯想到其在儋州用江流活水煮茶品茗的場景,并逐漸適應了新的生活環境,其詩作也賦予了千百年來世人對海南茶獨特的人文想象。
海南茶同樣與海南本土文化名人相遇。《瓊山縣志》記載:“施茶亭,在縣西三十里許,其地無憩息所,往來苦之。明大學士丘濬因卜葬母,曾經其地,建亭施茶水以濟行人。施茶鋪之名實緣斯起。”這個記錄還原了當年丘濬為母治喪時在羊山地區,建亭施茶,給過路民眾歇腳、解渴的場景。
與丘濬同時期、小一輩的著名詩人王佐則作《野茶》稱譽海南茶:“誰識炎州一種茶,天教靈產闥煙霞。建溪廚美非吾事,陽羨先嘗自一家。閩客錯猜龍換骨,國風休詠鼠無牙。陸生謾有《茶經》著,誰識炎州一種茶?” “炎州”為古代海南別稱之一,詩中描寫海南野茶沐浴仙露,籠罩煙霞,成長茁壯,雖不為世所知,但可以與福建建溪茶、宜興陽羨茶相媲美。
一株生長在五指山保護區海拔1110米處、高約12米、胸徑約1米的海南大葉種茶樹。 海南日報記者 陳耿 攝
吉光片羽
葉葉“黎茶” 亦湯亦藥
“一些艷麗的青藤在竹叢上,開著白色的粉色的花朵,空氣中氤氳著香氣。當地野生的茶樹混雜在其他灌木叢中,被灌木白色的花兒覆蓋著,但還是引起了我們的注意。這種茶樹出現在野生叢林中,足以證明它是本地原生的。當地人把葉子采摘后曬干,帶到集市出售,數量并不多,他們叫它‘黎茶’。”1882年10至11月間,美國傳教士、植物學家香便文(Rev.B.C.Henry)和他的好友、美籍丹麥人冶基善(Carl C. Jeremiassen)一起對海南島進行為期45天的徒步考察。香便文所著的《海南紀行》中,認定海南野生茶樹為海南本土原生,實屬珍貴,也直接證明對海南野生茶樹利用與黎族先民分不開。
考古界認為,在20世紀50年代海南黎區發現的大量新石器時代文化遺址,可以推知作為海南先民的黎族在3000年前的殷周之際,就定居在海南島五指山腹地。
陳德新推測,此時面對海南島高溫高濕、蛇蟲遍布的惡劣生存環境,瘧疾、霍亂、鉤蟲病等疾病一直困擾黎族先民,為了生存,黎族先民發現與他們相伴生長在五指山叢林中的野生茶樹有“奇效”,通過采摘野茶,日曬干燥,以茶代藥,土罐煎煮,可清熱解渴,防病治病,漸成習俗。
但因野生茶樹生長在深山中,很少與外界互動,僅被黎族先民所用,居住在五指山的黎族同胞沿襲采摘野生茶樹葉,迄今尚未進行馴化栽培。
海南師范大學教授胡素萍、張一平在《海南近現代社會圖史——基于羅斯文庫的研究》一書中也指出:“黎人世居深山,不聞外事,五指山附近的黎人,會采摘天然茶葉,曬干后存放以作飲料。”該書根據民國時期意大利駐華外交官、漢學家朱塞普·羅斯在華收集中文圖書、資料和標本所寫,通過提煉羅斯文庫中的《海南島史料集》,還原了民國時期海南社會風貌,其中有一部分記錄了黎族先民利用海南野茶的生活圖景。
1937年6月至8月,美國《國家地理》記者尼克爾·史密斯和倫納德·克拉克從舊金山出發,途經香港來到海南,進行為期兩個月的探險旅行,拍攝了紀錄片《海南紅山之外》,記錄了當時日常生活中黎族先民圍聚一起喝大碗茶的情景,成為海南歷史上關于黎族原始飲茶習俗最早的影像資料。
紀錄片《海南紅山之外》中黎族人席地而坐喝大碗茶的畫面。 海南省民族學會 提供
海南茶史
從朝廷貢品到民間飲品
明代以前海南孤懸海外,發展進程緩慢,文獻中關于海南茶葉的記載較少,但回溯文獻,仍可在只言片語中探尋海南茶的發展痕跡。
據《明史》記載,明洪武三年(1370年)在海南設瓊州府,中央政府對海南島管轄正逐漸加強,海南要向中央納貢,于是海南茶與沉香、黃花梨、麖皮等成為朝廷貢品。
正德《瓊臺志》記載:“國朝,芽茶三百四十九斤八兩,及今添芽茶一百四十三斤八兩,斤價銀二錢。葉茶一百八十三斤八兩,斤價銀八分五厘。”說明當時海南地方政府能按照明廷貢茶技術標準制作茗茶,盡管產出數量和掌握制作貢茶技術的人有限。
但海南進貢的茶僅被皇室享用,對海南普通平民階層而言,喝的大多是粗茶了,加工也沒有那么精細,一直延續到清末民國。據1933年陳銘樞總纂《海南島志》載:“茶,本島向無人工種茶,一半所飲之茶,多仰給于外。本島所產茶葉,皆采自野生茶樹,而制法粗惡,色味不佳。其中最有名之茶,為五指山水滿峒所產,樹大盈抱,所制茶葉,氣味尚清。”
民國初期國人對開發海南野茶資源有過設想。據1920年的《調查瓊崖實業報告書》,“瓊崖各屬向鮮種茶之地,惟五指山附近一帶產生天然茶樹,干大盈抱……其茶色絕美,不遜龍井,每年產額值六七千元,由定安、萬寧、陵水三屬出口,惜土人不知種植,不諳制造,至令有望之茶業無由發達……茍能于此等荒山栽植各種茶秧,并往產茶各省招致茶匠從事制茶,不數年間,五指山一帶必將成為產茶之名區也。” 但因戰亂等原因,開發海南茶未能如愿。
20世紀50年代末,海南建立了紅茶出口外貿商品生產基地,建有嶺頭、白馬嶺、通什、白沙、南海等農墾茶場,其中南海茶場生產的“遠洋牌”CTC紅碎茶,曾遠銷美國、新西蘭、日本、法國、新加坡等18個國家和地區;截至1990年,海南農墾累計生產干毛茶6.36萬噸,其中出口4萬余噸,為國家創匯7000多萬元,但鮮為人知。此后,隨著國家外貿制度的調整,統購統銷時代過去,海南茶不再出口,且需要自己面對市場,由紅茶轉綠茶生產,出現了更多市場主體,也使得更多人接觸到海南茶,品味到海南好茶。
如今,一些有遠見的海南茶企深入挖掘海南千年茶史資源,集采茶、制茶、研學、民宿、休閑于一體,依靠茶科技,走茶旅融合之路,乘海南自貿港建設的春風,戮力振興海南茶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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