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東坡居士塑像。蘇曉杰 攝

　　白玉蟾書法作品《四言試卷》　　

　　文陳蔚林?實習生?陳卓斌

　　中國被稱為“詩的國度”。絢爛的中華詩詞對文化的積累、性情的熏陶、人格的培養乃至整個民族精神的塑造和形成都具有非常重要的作用。因此，中華民族向來十分重視詩教，很多人自學語時就開始接觸詩詞。

　　因為詩心躍動，《中國詩詞大會》第二季一經播出就引發了全國包括海南在內的收看熱潮。雖然遙居南隅，海南人一樣在詩詞的浸潤中成長，并且形成了與中原文化一脈相承卻又獨具特色的詩詞文化。

　　“他年誰作輿地志，海南萬里真吾鄉”“五峰如指翠相連，撐起炎州半壁天”“文臂郎君繡面女，并上秋千兩搖曳”……無論是手書口傳的名篇名句，還是血脈相承的“文化根性”，都彰顯了海南人對詩和遠方的向往，塑造了海南人沉靜而厚重的文化氣質、文化自信。

　　蘇東坡令海南文化一掃陰霾

　　這些年來，海南省文化歷史研究會會長、海南大學教授王春煜參與編撰了《東坡詩文譯釋》《美哉海南島》《讀一點海南》《東坡瓊州詩文譯注》《名家筆下的南海》《湯顯祖作品精編》等書，每一本都選入了相當份量的、以海南為題材的詩詞佳作。

　　他說，這些書籍問世后讓更多人認識到，海南古代詩詞源遠流長，名人輩出、佳作如林。而在編撰的過程中，海南詩詞中蘊藏的文字之美、思想之美，同樣令他深深陶醉。

　　回溯這些佳作的來處，王春煜首先想到了蘇東坡。這位被譽為“曠世第一才子”的北宋文豪謫瓊三年創作甚豐，單是詩詞就有140多首，足以說明這方鐘靈毓秀的海外天地帶給了他源源不斷的創作靈感。

　　除了前文提到的“他年誰作輿地志，海南萬里真吾鄉”為“闖海人”之最愛，還有“九死南荒吾不恨，茲游奇絕冠平生”“半醒半醉問諸黎，竹刺藤梢步步迷”“粲粲五色羽，炎方鳳之徒。青黃縞玄服，翼衛兩紱朱”等均是膾炙人口，多少回應了當時人們對海南的一些猜想。

　　“我喜歡他的詩，也喜歡他的詞。”今年立春，王春煜想起了蘇東坡的《減字木蘭花［已卯儋耳春詞］》：“春牛春杖，無限春風來海上。便丐春工，染得桃花似肉紅。春幡春勝，一陣春風吹酒醒。不似天涯，勝似天涯，卷起楊花似雪花。”

　　他介紹，蘇東坡在詞中以歡快跳躍的筆調，描繪了當地老百姓舉行的迎春儀式，贊美海南的民風民俗和絢麗春光，富有鮮明的地方色彩和濃郁的鄉土氣息，既是一幅引人入勝的風俗畫，又是一首熱烈歡快的迎春曲。

　　值得一提的是，這首詞的一個特色是“重出”的字特別多，如連用七個“春”字，“風”“似”“花”三字各用兩個，但并不使人感到繁復，反而給人以生機盎然之感。從詞中可以看出詩人不以貶天涯為意的曠達胸懷。

　　這份曠達、這番詩意喚醒了海南人最樸素的文化自覺。所以有人說，“東坡不幸海南幸”，正是蘇東坡的到來令海南文化一掃陰霾，承接了北宋文壇最耀眼的光芒。

　　海南的古代詩詞浩如煙海

　　王春煜很欣賞五公祠的一副饒有風趣的楹聯：“唐宋君王非寡德，瓊崖人士有奇緣。”除了蘇東坡，唐代的李德裕，宋代的李綱、趙鼎、李光、胡銓等謫瓊貶臣也是著名的詩家詞人。他們為海南留下的文學文化遺產讓海南人代代受用不盡。

　　曾任唐宰相的李徳裕，被貶到崖州時所吟的《登崖州城作》，歷來為人們傳誦；再看李光的《阜通閣》，其中的“千風不隔云中樹，萬貨來從徼外舟。富國要先除國蠹，利民須急去民蟊，要路翱翔遍十州”形象地描繪了宋代海南與海外通商的繁榮情景，還針對性地指出，要使經濟真正繁榮，務必‘除國蠹’‘去民賊’，極有見地，于今仍不失其現實意義。”

　　也許還有讀者不知，被譽為“東方的莎士比亞”的湯顯祖于415年前曾渡瓊游歷一個月，并留下了30多首歌詠海南島的詩篇。“藤帽斜珠雙耳環，纈錦垂裙赤紋臂”“歌中答意自心知，但許婚嫁箭為誓”……王春煜說，在這首《黎女歌》中，湯顯祖以生動細致的筆觸，描繪了黎女文身、裝束、交游、對歌、許婚的情景，宛如一組淳樸逼真、絢麗多姿的古代黎族民俗畫卷，不僅帶給我們美的感受，還為我們了解古代黎族生活提供了很有價值的史料。

　　海南師范大學教授曾慶江補充，除了被貶來瓊的詩家詞人，海南亦有土生土長的詩詞大家。即便在通訊極不發達的古代，他們的詩詞作品仍能打破地域界限廣為流傳。

　　南宋的白玉蟾是海南有記載的最早的一位詩人，也是詩詞創作成就最高的一位詩人。他的《早春》一詩被入選《千家詩》：“南枝才放兩三花，雪里吟香弄粉些。淡淡著煙濃著月，深深籠水淺籠沙。”王春煜說，這首詩詠梅不見“梅”字，是高度的含蓄。詩人曾自白：“詩人心與物俱化，對景無思詩自成。”此詩便是他詩歌美學的體現。

　　明朝的丘濬除了在理學上有相當高的地位外，還有“詩文滿天下”之稱。他的《題五指山》在海南島可說是家喻戶曉，借寫五指山的雄奇秀麗，寄托自己的胸襟抱負，手筆自是不凡；臨高人王佐的詩歌成就，在明代僅次于丘濬。他在致仕歸田后寫下大量歌詠海南山川、風物、人物、鄉情的詩作，地方色彩濃郁，感情濃郁深厚，不少亦成為人們廣為傳誦的精品。

　　海南詩詞文化更加豐盈

　　且不論飽讀詩書之人，在海南，就連山野村婦也很有智慧。

　　有一次，蘇東坡郊外閑游，向一位老嫗詢問世事如何。老婦答“翰林昔日富貴，一場春夢耳。”蘇東坡聽后十分佩服，為其著詩“投梳喜有東鄰女，換扇還逢春夢婆”。還有一次，他看見一位口嚼檳榔的黎族婦女正手提竹籃給丈夫送飯，便開口吟道：“頭發蓬松口烏烏，天天送飯予田夫。”婦女當即接道：“是非皆因多開口，記得君王貶你乎。”令其拜服。

　　這份詩意與智慧，除了好好地傳承，海南人還讓它更加豐盈。

　　曾慶江舉例，原創舞劇《東坡海南》、新編歷史劇《蘇東坡在海南》等，大量地從蘇東坡的海南題材詩詞中汲取了養分；新創傳奇愛情瓊劇《王子與青梅》，就是根據元文宗創作的《青梅詩》背后的故事展開創作的……經過海南文藝工作者的傳承創制，海南詩詞文化在新的土層中已然萌發新芽。

　　王春煜還提到，習近平總書記于2013年在海南考察期間的重要講話中，曾引用蘇東坡瓊州詩的名句。

　　一是“云散月明誰點綴？天容海色本澄清。”出自《六月二十日夜渡海》，以壯麗的大自然境象為基調，從景物寫到心境、胸襟，充分表現出詩人樂觀、豪邁的精神；二是“飛泉瀉萬仞，舞鶴雙低昂。”出自《和陶擬古》組詩，意即飛泉從萬仞高峰瀉下，白鶴雙雙地高低飛翔，充滿生命的活力；三是“丹荔破玉膚，黃柑溢芳津。”出自《和癸卯歲始春懷古田舎（之二）》，意謂紅荔枝露出白玉果肉，黃柑橘溢出芳香汁液。習近平總書記引用這些詩句，是對海南生態環境、風土人情的由衷贊美。

　　“海南的古代詩詞浩如煙海，以上所舉的算是嘗鼎一臠。擁有那么多優秀的詩家詞人和名篇佳作，不能不說是海南人的福氣。”王春煜說。曾慶江對此很是認同，希望海南文藝工作者能夠深耕沃土，把海南詩詞作為文藝創作的重要切入點；旅游工作者亦能從中汲取養分，大力精心打造五公祠、文筆峰、東坡書院等人文景觀，為海南國際旅游島建設更添一份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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