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名是城市發展的脈絡、城市歷史的活化石。在沒有影像甚至沒有地理坐標記錄的年代,古老的海口地名成了忠實的“記錄者”,簡單而又濃縮地記錄著這座城市的片段畫面,略顯模糊,卻又給后人留下了諸多想象的空間。
《海口市志》上四張不同時代的老地圖上,每個區域標注的簡單文字,不僅僅是單純的符號,它沉淀的是歷史,講述的是故事。穿過這些老地圖鋪就的時光隧道,我們能看到海口一點點長大的身影。
老街和老地名留住了海口的過去。
一片潔白無瑕、質地細膩的沙灘,一個“帆檣之聚,森如林立”的天然港口,一群依水而居的人,于是乎“白沙”、”白沙津”的名字應運而生;一個南邊依溪、北部傍海的小島,有著大片咸淡水交匯的特殊田園,因而被稱為“海田”;本是一片普通的沙灘,因為一場官兵與海盜的戰役,而被稱為“得勝沙”……
在沒有影像、沒有地理坐標記錄的年代,古老的海口地名成了忠實的“記錄者”,簡單而又濃縮地記錄著城市故事中的片段畫面,略顯模糊,卻又給后人留下了諸多想象的空間。而穿過四張老地圖鋪就的時光隧道,恍惚間我們看到了舊時海口的身影。
明洪武海口所城位置圖:20個地名勾勒海口雛形
11月8日下午,順著海口新埠橋中央的一側階梯,我們拾級而下到達白沙坊。枝繁葉茂的百年枇杷樹遮出了一片陰涼的空間,丟棄在路邊的石凳、供奉著香火的關圣廟、被修嵌入墻中的幾塊古碑,不聲不響地顯示著這里的古老。“坐白沙而鎮虎威,騎青龍而升天上”,關圣廟前的一幅對聯,更是將此處居民的那份自豪及安然流露出來。
據有關資料,海口最早的街道是白沙街,建設年代不詳,只提到南宋時期形成的白沙津港口貿易繁榮,因此這里建起了海口最早的街道———白沙街,這也許是海口最早的一條路名,但街的具體方位并沒有詳細記載。
“那是一條東西走向、長僅200多米的石板路,1985年修新埠橋時就全部改成了水泥路。” 62歲的白沙坊居民蒙榮乙向我們指出了古道的大概位置,就在那棵大枇杷樹東邊的不遠處。他說,新埠橋沒建時,這里有很大一片白色沙灘,白沙街兩邊經常有一些停船于此的漁民、過往的船客上岸休憩,九層糕、油糕、海南粉等各種海口小吃也因此云集這里。白沙坊的許多人家都有制作海口地道小吃的手藝,直到現在許多人還靠此為生,他們手工制作的這些小吃賣到了海口的許多茶樓。
在《明洪武海口所城位置圖》上,僅簡單地標著20個地名,并沒有標明白沙街確切的位置,只在右上角的地方標著“白沙”,它與“海田村”、“白沙門”一起,成為海口最古老的地名,而地圖上通津村、龍舟墩、飼馬堆等地名則湮沒在了歷史長河中。
“所城”是這張地圖上的主角,建城時是明洪武二十八年(1395)年。此時,由于港口貿易的興起,香料、檳榔、吉貝等島內特產源源不斷地外運及島外運入貨物,海口成為島內與大陸各地往來的水運中心。而日漸繁華的海口也成為海盜的目標,為防海盜襲擾,建起了方圓僅0.48公里,只有東西、南北十字形所路的所城,這也成為了海口的城市雛形。
所城內的兩條道路直通所城東西南北四個門,如今雖然海口所城的城墻早已蕩然無存,“東門”、“西門”、“南門”的名字也不再是具體的地名,但至今仍為海口人所熟知———東門外、西門外、東門市場的海鮮、南門的牛腩豬腳飯、西門的海南粉及雞飯……
所城東北角的水巷口碼頭,是海口最早的渡海碼頭之一。海口文史專家馮仁鴻認為,如今水巷口西南側的大部分鋪面,都是當時沿著水岸線建起來的,古時稱“毓秀坊” 。碼頭對面是龍舟墩,那時海口端陽競渡的龍舟多停泊于此。而通津坊指的是如今的三亞上下街,因為該街附近有河道環繞,從三亞街的河道碼頭乘船可以直接通達白沙津港口,因此得名通津坊。
清末民初海口圖: “興”“坊”見證往日繁華
清初實行的“海禁”政策,在很長時間里,使得以港口貿易而興起的海口沉寂了許多。
清康熙年間解除“海禁”后,海口商人和島內外商船的往來日漸增多,定居海口的浙、閩、桂、粵一帶商人也逐漸增多,興潮會館、漳泉會館、高州會館、福建會館等一大批的會館建立,而這些會館在海口經營的商店也日漸增多,僅興潮會館及漳泉會館就有商店400多間,此時的海口一派繁榮景象。
“名從主人,這是地名命名的一個特色。”對海南地名深有研究的海南師范學院教授劉劍三說,一個地區的命名與居民的語言、喜好、信仰等有很大的關系。開埠之后的繁華也使海口的街道由原來所城內的幾條發展為城外的25條,在清末民初的地圖中,出現了興、和、福、振等一批地名,這是一種移民的心理反映,希望在新的家園里能夠興旺發達,家康人和,這樣的地名命名習慣在廣東、福建一帶也十分常見。
本文圖片由記者 李幸璜 攝
在隨后的道路建設中,海口的路名中最多時曾有“八興”,分別是大興街、義興街、福興街、彰興街、同興街、永興街、新興路、振興街。如今除大興街、義興街等一些地名仍在使用之外,許多街都已改名,如新興街改為新華北路。
這一時期,還漸漸形成了老海口人熟知的“五坊”,即“龍文坊”、“振龍坊”、“振興坊”、“人和坊”、“居仁坊”,這些坊就像如今的居民小社區,里面有民居、公廟、戲場等。
因為濱水臨海,溪流沙洲眾多,又有著繁榮的港口,與海、水、沙有關的地名也漸漸地多了起來———中山路由于北臨大海,當時被稱為“環海路”;海口所城的西北部、“環海路”的西段曾是一片沙洲,舊稱“外沙”,因“海口外纏一片平沙”而得名。
從地圖上還可以清楚地看到,外沙四面環水,外沙河流經如今得勝沙路的南面,在福興街與得勝沙之間,在“環海路”及得勝沙之間有外沙橋相連。直到清道光二十九年(1849年),海盜張十五竄犯海口所城,擄掠財物,清兵把總黃開廣在此大勝張十五,因此改名為得勝沙。
“椰子園”可能是令許多海口人陌生的一個地名,它其實就在今天424醫院一帶(濱海大道與長堤路交界處)。昔日,“椰子園”退潮時與得勝沙相連,而漲潮時則是一個獨立的小島,是海口港門西岬角之地。清代,海口設有東西二座炮臺,西炮臺就設在這個小島上,駐在此處的官兵種了許多椰子樹,既可作隱蔽之用,又可遮陽乘涼及食用,因此得名“椰子園”。
在這張地圖上,還可以看到城外一些村莊已形成,如城東邊的牛角村、城西邊的關上村,竹林村等。行業特征也成了海口一些村莊命名的規律,如支起大灶用海水煮鹽的村莊被稱為“鹽灶村”,世代以燒瓦為生的村莊稱為“瓦灶村”等等。
1933年海口市區圖:拆城之后路名“變臉”
“聽老人們說和平戲院這一帶以前叫饒園、永樂街,原來非常繁華。”30歲的葉先生住在新華南一帶已多年,但對朝夕相處的老城區,已無法想象它昔日的風光。“饒園”是清末民初的海口娛樂中心,因其西邊一片頗有園林意境的大水塘(“牛皮塘”)而得名。饒園里建有海口當時最豪華的“永樂戲院”,為方便周圍達官富賈們看戲,還專門修了一條路通往戲院,稱為“永樂街”。而在饒園東面不遠的大興路上,則是“胭脂園”,其名字之中就透露著濃濃的脂粉、娛樂之氣。
1924年,軍閥鄧本殷決定拆除海口所城,劃路擴街,擴大城市,老城區中一大批如今仍在沿用的城市道路及地名也由此出現。
拆除所城的方塊大石頭被用來筑成一條從水巷口到外沙河、路寬12米的大路,由于這里當時是海口港堤岸,因此被稱為長堤路。這條不長的長堤路,聯系著“拆城”及“擴街”兩件大事,因此被詳細地寫進海口的城建史。
而拆城后出現的許多路名,也被賦予推翻帝制、追求民主的新氣息,如新華、博愛、文明等。
騎樓林立的水巷口,曾是海口最繁忙的碼頭。
原來的“環海路”拓寬后,改名為“中山路”。由于交通便利,一些海外歸來的華僑開始在此建騎樓開商行。78歲的吳坤茂是中山路“南強藥房”老板吳乾剛的第三子。1937年他跟隨父親從越南回國后,父親購置了中山路61號(今57號),開辦南強藥房。據他回憶,當時的中山路十分熱鬧,商家林立,老板多是祖籍文昌、瓊海、瓊山的華僑。
除中山路外,原來城內的道路也紛紛擴建,城內原來南北方向馬路及四排樓街一起擴建為寬11米的路面,被命名為博愛路。東西門街,因附近樓房、戲院較多,僅擴大為8.5米,改稱為新民東路及新民西路。
而城外四周在民國初期也形成了許多大小道路,拆城后進行道路的整合及擴建及改名,如拆城后新興街和關部前西邊合并,改名為新華北路;而原來的青竹路也與原來城腳圯路合并,擴大為10米寬的新華南路。拆城后,多池塘沼澤之地的南部還填塘建街,稱為“文明路”,沿城墻還建起了中山紀念堂及住宅。
新的地名大量出現,一些老地名則隨之消失。原來的振興街、關上街和關尾街合并為義興街,而原來流經得勝沙、東連海甸溪西經椰子園與鹽灶溪會合的外沙河,因河床淤積,被填成陸地,“外沙河”成為了谷街后街和外沙后街,拆城后建街,谷街后稱富興街,外沙后稱得勝沙后巷。
1952年海口地區圖:村名成了路名
劉劍三教授認為,事實上,地名的歷史繼承性和穩定性是相對的,只限定在一定的時間和空間內,地名往往會隨著居住人口的變化,革命的成功、社會性質的變換等而更改,成為時代的標志,這在海口的地名中也屢見不鮮。解放后海口城區面積逐漸擴大,一些具時代特色的地名也因此出現,如原來的永樂街改名為解放路、海府公路改名為建國路,以及上世紀60年代修建的人民路、和平路等。
在解放初期的海口城區圖上,我們還看到許多以地貌命名的地名,其中含有“坡”字的很多,有流水坡、紅坎坡、龍舌坡、面前坡、坡博、坡巷、高坡、坡崖……
“龍”則是海口市地名中出現頻率最高的字。老海口人都說,這是因為在古代,龍岐、龍舌一帶的高地為臥龍山,其北邊還有五條小山脈,而各條山脈間有白沙河、海甸溪、美舍河等水系相隔,猶如同藏龍之地。因此,海口的諸多鄉村、街坊、路、井都以“龍”來命名:白龍鄉、義龍鄉;龍岐村、龍昆上下村、金龍新村;龍華路、義龍路;振龍坊、龍文坊、龍牙巷等等。
海口最古老的白沙街已蹤跡全無,只留下“白沙”這個地名。
對此,劉劍三教授卻有另一番見解。他認為,這些命名由于多用本地方言,有很高的信息量,如從“龍昆”的讀音中,可以猜測原來住在這一帶的多是講臨高話的人,因為“龍昆”的“龍”在海口話中,讀為臨高話的第四聲“Long”,而非海南話里的第二聲 “Liang”。
隨著海口城區的不斷擴展,海口原來諸多村莊也成為了海口城區的一部分,水田變成馬路,各種沼澤地被填平,原來的村名也自然而然地成為了現在的路名。在這張老地圖中,可以看到龍昆、白龍、濱濂、龍岐、美舍、坡巷、坡博、玉沙等這些昔日的鄉村,成為我們今天熟悉的街道。
解放以來,海口先后有過三次較大規模的道路命名。1951年,剛剛迎來解放的海口,對全市19條主要道路進行了重新命名,摒棄原有一些具有濃厚封建色彩的路名,如 “福音路”、“少史巷”等。1992年后,海口對185條主要街道重新命名,其中屬于開發區道路的,主要根據地理要素,按照系列化和序列化的要求進行命名,如海甸開發區以“海系列”命名了海達路、海景路、海虹路、海昌路、海甸一至五路等;開發區以外的其它新建道路,采取人文要素與地理要素相結合的原則進行命名,如李碩勛墓所在地的勛亭路、教師村的敬賢路、明月樓的明月路等。
最近一次是2002年對14條路名的更改,為突出海口的濱海特色,將工業大道改為南海大道、機場西路和機場路改為藍天路、南航西路改為南沙路、先烈路改為秀華路等。對近兩年新修的不少道路,多以其地理位置和功能來命名,如正在修建中的濱江西路、連接丘海大道北端的丘海北路、位于原來濱涯村附近的濱涯路等。
任何一個地名的出現和改變都有其來歷,只是歲月模糊了它們曾經的面孔
海口地名拾趣
四九間廊巷
“四九間廊巷”是一個讓許多海口人都感到陌生的地名。在有關史料中發現這個緊挨著水巷口的地名后,一個下午,我們沿著水巷口街往東走,在路牌為“水巷口二巷”的地方駐足一問,老街坊們熱情地回應:“就是這里呀,這就是海口人所說的四九間廊巷。”
小小的四九間廊巷的來歷竟有幾種說法。
小巷很窄,寬約一米,住在西邊的人只要輕輕一邁腿,就可以踩上東邊的門檻。70多歲的李桂壽說,巷子一直就是這么寬,只是兩邊原來低矮的瓦房換成如今的樓房,而原來從巷子北邊流過的溪流也早已被填成了平地,巷子外熱鬧的水巷口碼頭也已消失沉寂。
為什么叫“四九間廊巷”?在巷子里我們聽到了兩種不同的說法。李桂壽說,“四九”是海南話里“四狗”的同音,因為巷子太小,僅夠四只狗并排走過,而海南話里對比較小的地方往往用“Ga lang”(旮旯)來稱呼, “四九間廊”是根據海南話的讀音得名。但也有居民說,“四九”確實是指“四只狗”,卻是因為過去這里養了四只狗而得名。
而資料里記載的卻與居民說法大相徑庭。據有關記載,這里原是明代海口端陽競渡的龍舟墩,最初有四戶福建籍商人在這里建了九間房子,僅留一條小巷行走,因此得名“四九間廊巷”。到底孰是孰非,這個在地圖上已找不到的地名留給我們一個謎。
臭屎巷=少史巷?
提起“臭屎巷”,老海口都知道指的是現在的大興西路。其實“臭屎巷”并不是一個真正的路名,是老百姓給這條路取的一個“外號”!
住在人和坊的原老伯說,臭屎巷的來歷是因為在上個世紀30年代,附近的商家、住戶越來越多,并用上了木馬桶,每天固定的時間,住在新華南、中山路、博愛路等幾條路段的人都將自家的“臟”物抬來這里,倒在收糞的大桶里后,由專人抬走,其臭味陣陣,遠傳四方,因此稱為“臭屎巷”。
而在1933年的海口地圖中,這里被記成了“少史巷”,因為“少史”與“臭屎”在海南話中的發音一樣。當然,與“臭屎”相比,“少史”顯得儒雅多了。如今的“臭屎巷”早已臭味無存,路兩邊立起了不少茶店、餐館,香味雖然取代了臭味,但“臭屎巷”的這一地名卻永久地留在了海口人的記憶中。
銅鑼園—黑袍教路—大同路
大同路是海口市區內的一條主干道之一。然而這條路的幾次地名變更卻記載著海口一段特殊的歷史。
大同路一帶原稱“銅鑼園”,據說這里在深夜下雨之時,瀝瀝雨聲猶如銅鑼響,因此得名。
1858年清政府與英、法簽訂《天津條約》之后,海口被辟為對外通商口岸。同治十年(1872年),美國首先在海口設立領事,此后,日、英、德、奧等多個國家先后在海口建立領事署、福音堂、福音醫院等。光緒三十二年(1906年),葡萄牙傳教士在銅鑼園建起天主教堂,此后,這里形成了一條三四米寬的土路。1929年,法國天主教堂(俗稱“黑袍教堂”)也在此建立,當地的老百姓于是將這條路稱為“黑袍教路”。
1952年,海口市將這里擴建成了街道,并取名為大同路。而大同路東面原是一片沼澤之地,解放后填建成人民廣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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