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機槍手一起前進——摩蘇爾戰役前線親歷記

　　10月22日，伊拉克政府軍士兵進入伊拉克摩蘇爾東部約20公里的巴特拉村。新華社發（雅茲爾攝）

　　伊拉克政府１７日宣布開始總攻極端組織“伊斯蘭國”在伊大本營摩蘇爾，國際焦點瞬間鎖定在這座城市。

　　摩蘇爾是伊拉克第二大城市，農業和工業設施齊備，石油產量高，且處于戰略要地，是除敘利亞北部城市拉卡外，“伊斯蘭國”自封的第二首都。

　　伊拉克總理海德爾·阿巴迪１７日凌晨３點宣布開始總攻戰役，記者和分社雇員沙蘭共兩人，當天早上７點就驅車前往戰區采訪。

　　【跨過底格里斯河】

　　從庫爾德自治區首府埃爾比勒出發，向西行駛５０公里即到達馬赫穆爾軍營，半年前記者到摩蘇爾前線采訪時，這里是前線指揮部。經過半年的交戰，伊拉克政府軍已經越過底格里斯河，將戰線向摩蘇爾方向推進了３０公里，前線指揮部也遷移到蓋亞拉鎮，伊拉克政府軍在這條南部主戰線投入３萬多名官兵。

　　一路上大小檢查站林立，駐守士兵會盤查所有過往車輛。庫爾德士兵只認庫爾德武裝簽發的通行許可，政府軍士兵也同樣只接受前線指揮部的命令，記者不得不同時與雙方保持聯系，才能順利通過他們在各自防區設立的檢查站。

　　政府軍和庫爾德武裝在國際反恐聯盟的主導下共同制定軍事戰略，但在戰役初期，前線部隊多數時間各自為戰，雙方負責防區雖有交叉，但分界清晰，指揮系統相對獨立。

　　“伊斯蘭國”炸毀了從埃爾比勒通往摩蘇爾道路上橫跨底格里斯河的所有橋梁，軍隊搭設的一條軍用浮橋成了通往前線的唯一道路。百米寬的底格里斯河兩岸都是沙化土壤，軍車通行時塵土飛揚。因油井被“伊斯蘭國”炸毀，蓋亞拉鎮上空黑煙彌漫。黃沙漫天、黑煙籠罩，讓人感到戰爭就在眼前。

　　記者到達浮橋時正巧碰上政府軍部隊行進，坦克緩慢通過，所有車輛在一旁等待。起初守衛浮橋的士兵以軍事基地安全為由不許記者過河。記者只好一遍遍解釋新華社巴格達分社與伊拉克政府的良好關系，幸好記者手機里還存有４月在馬赫穆爾軍營采訪政府軍前線指揮官朱布里將軍的照片，守橋部隊看到照片后態度立即轉變，馬上聯系指揮部確認記者身份，然后迅速放行。

　　【政府軍基地內迷路】

　　跨過底格里斯河就是蓋亞拉鎮，政府軍基地設在鎮外的空軍基地內。鎮內到處殘垣斷壁，鎮外通往前線指揮部的道路兩側滿眼望去盡是廢墟。政府軍１５師、１６師和警察部隊都駐扎在這里，基地內炮兵陣地正在向前方提供火力支援，作戰部隊在前方１０公里處與“伊斯蘭國”武裝分子進行交火。

　　這里是記者能到達的最前線，再往前走就會進入“伊斯蘭國”狙擊手的射程。雖然基地也在火箭彈襲擊范圍內，但炮彈飛來時劃過空氣會產生容易辨別的聲音，給人以躲避的時間，而狙擊步槍會讓人當場喪命。伊拉克當地電視臺的一名記者就是因為距離交火線太近而被“伊斯蘭國”狙擊手射殺。

　　方圓幾公里的基地內除了防爆墻圍起來的指揮部外找不到一個完整的建筑作為路標，幾十棟房屋已被炸成滿地碎石，軍車在瓦礫中壓出多條痕跡。在沒有指示牌的情況下，初次進入基地的人很難找到正確道路。記者也迷路了。

　　在當地雇用的司機提議，開車到不遠處的美軍基地哨所問路，被記者立即制止。沒有任何標識的民用車輛在未經請示的情況下靠近美軍哨所，恐怕在開口問路之前早已被當作恐怖分子打成篩子。所以只能在原地等待，向路過的軍車求助。

　　從埃爾比勒到蓋亞拉只有約８０公里，但在戰爭條件下，這次前線采訪卻用去十幾個小時。

　　【軍車車頂采訪】

　　結束蓋亞拉鎮的采訪，第二天記者又來到東南部的古韋爾前線，這是離摩蘇爾市區最近的前線之一，最近處只有約１５公里。記者從埃爾比勒出發，行駛一個多小時，通過多個檢查站后到達古韋爾，但在最后一道檢查站被攔了下來。政府軍沒有完全控制這個區域，通往前線的道路仍屬交戰區，想要到達前沿陣地要穿越一片開闊的沙土地，那里不僅地下埋著地雷，“伊斯蘭國”武裝分子也時常開著皮卡車，伺機向政府軍陣地發射火箭彈，所以只能搭乘軍車前往。

　　為了盡快完成采訪，記者爬上“悍馬”車頂，彎著腰與機槍手擠在一起。幾輛軍車此時正在遠處的沙土地內巡邏，２噸多重的“悍馬”行駛時揚起２米多高的沙土，兩車交錯時能見度幾乎為零。因為周邊地區埋有地雷，所以車輛不能擅自離開安全車道。

　　機槍手指著遠處幾個黑色油罐說：“他們（武裝分子）在里面裝了炸藥，如果發現部隊靠近可能引爆這些罐子，我們暫時只能在遠處看著，防止有人靠近。”

　　在采訪期間，前線陣地傳出多次爆炸聲，駐守官兵說“伊斯蘭國”武裝分子又在向陣地方向發射火箭彈，但沒有造成人員傷亡。

　　政府軍每收復一個村莊都需要排除大量爆炸物，搜查隱藏在地道內的武裝分子，因此難以快速向前推進。古韋爾前線指揮官阿穆爾將軍說，他負責的目標區域內共有２０個村子，已收復３個，軍隊目前距離摩蘇爾市只有十幾公里。

　　【第三次趕赴前線】

　　在前往兩條戰線的路上，記者遇到大量剛剛被政府軍解救出來的村民，許多孩子在路邊向過往車輛招手，希望得到一些食物。所以記者打算下次去前線采訪時給他們帶些食物。

　　在回到巴格達短暫休整后，記者２５日準備從埃爾比勒第三次趕赴前線，目標是蓋亞拉基地旁邊的賈達赫營地。

　　伊拉克記者被狙擊手射殺后，政府軍嚴格限制記者的采訪范圍。想上南部前線采訪的記者必須在馬赫穆爾軍營集合，由政府軍派軍車護送。這樣雖然安全，但失去自由活動空間就限制了采訪內容。

　　經過多番交涉，政府軍仍不同意記者自行駕車前往蓋亞拉。就在記者已經放棄自駕、準備與政府軍同行時，轉機出現了。

　　記者說給路邊的孩子帶了些餅干、零食、果汁和飲用水，希望放在軍車上，政府軍發言人聽到后說：“你是帶著真心來采訪的，雖然東西很少，但表達了你的心意，你可以在前方自由采訪。”過程曲折，結果出人意料。在得到特別許可的情況下，記者一路暢通，順利通過所有哨所和浮橋。

　　原來，一些無心之舉也可以給冰冷的戰地采訪帶來一絲溫情。（劉萬利）（新華社專特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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